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殿下,你娇养的小哭包是皇城真千金!杳杳谢亦行

来点酸梅 著

其他类型连载

他的病,连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。杳杳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胖丫头,怎么会治他的病?定是凑巧。杳杳没想到自己差一丁点就成神医了。杳杳除了爱吃肉包子,还是个话痨,她平时就喜欢碎碎念,就连院里的杂草都能被她捏着唠两句,更别提谢亦行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了。虽然她娘说过,做女孩子要像大姐姐一样文静,知书达理,温柔贤淑,但她就是学不会啊。杳杳固执地认为,人长嘴巴就是为了说话。要是让一个喜欢说话的人动不动就闭嘴,这不能说那不能说,多憋啊。当杳杳确定自己只要听谢亦行的话,乖乖待在他身边就不会被变成狼人的邻居哥哥吃掉后,立马舒展苦瓜脸,绽开笑颜,还喜得一盘新鲜出炉的糕点。锁心故意把蟹粉酥往谢亦行面前摆,刚好避开杳杳伸出的小手。杳杳遗憾地看了眼自己空空的掌...

主角:杳杳谢亦行   更新:2025-04-28 23:42:00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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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杳杳谢亦行的其他类型小说《殿下,你娇养的小哭包是皇城真千金!杳杳谢亦行》,由网络作家“来点酸梅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他的病,连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。杳杳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胖丫头,怎么会治他的病?定是凑巧。杳杳没想到自己差一丁点就成神医了。杳杳除了爱吃肉包子,还是个话痨,她平时就喜欢碎碎念,就连院里的杂草都能被她捏着唠两句,更别提谢亦行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了。虽然她娘说过,做女孩子要像大姐姐一样文静,知书达理,温柔贤淑,但她就是学不会啊。杳杳固执地认为,人长嘴巴就是为了说话。要是让一个喜欢说话的人动不动就闭嘴,这不能说那不能说,多憋啊。当杳杳确定自己只要听谢亦行的话,乖乖待在他身边就不会被变成狼人的邻居哥哥吃掉后,立马舒展苦瓜脸,绽开笑颜,还喜得一盘新鲜出炉的糕点。锁心故意把蟹粉酥往谢亦行面前摆,刚好避开杳杳伸出的小手。杳杳遗憾地看了眼自己空空的掌...

《殿下,你娇养的小哭包是皇城真千金!杳杳谢亦行》精彩片段

他的病,连宫里的太医都束手无策。

杳杳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胖丫头,怎么会治他的病?

定是凑巧。

杳杳没想到自己差一丁点就成神医了。

杳杳除了爱吃肉包子,还是个话痨,她平时就喜欢碎碎念,就连院里的杂草都能被她捏着唠两句,更别提谢亦行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了。

虽然她娘说过,做女孩子要像大姐姐一样文静,知书达理,温柔贤淑,但她就是学不会啊。

杳杳固执地认为,人长嘴巴就是为了说话。

要是让一个喜欢说话的人动不动就闭嘴,这不能说那不能说,多憋啊。

当杳杳确定自己只要听谢亦行的话,乖乖待在他身边就不会被变成狼人的邻居哥哥吃掉后,立马舒展苦瓜脸,绽开笑颜,还喜得一盘新鲜出炉的糕点。

锁心故意把蟹粉酥往谢亦行面前摆,刚好避开杳杳伸出的小手。

杳杳遗憾地看了眼自己空空的掌心,不哭也不闹,立马乖乖坐直,眼巴巴望着锁心。

她突然想起娘亲的话,在别人家做客,就要守别人家的规矩。

但柿子哥哥家里的糕点实在太好吃了,比大姐姐之前在莲蓉阁买回来的还要酥脆软嫩。

没等锁心献媚,谢亦行已经投来藏着杀意的冷眸。

锁心顿时煞白了脸。

她来这儿当差时,她娘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惹这位活祖宗发威。

自从小世子记事后,全府的下人都不敢轻易靠近他,谁要让他不爽,隔日就不见这号人了。

听阿娘说,那些人请辞离开的时候,不是折条胳膊折条腿,就是嘴歪眼斜不能自理,可惨啦。

锁心立马将放下的糕点转移到杳杳面前,违心地喊了声“杳杳小姐,您请用。”

杳杳看了一眼谢亦行,见他并没流露出多大的兴趣,忍不住翘起嘴角,“柿子哥哥先吃~”谢亦行对糕点一向没兴趣,他一吃不来甜的东西,二不喜欢糯的软的。

之前有个厨子忘了他的口味,做了一桌甜味菜,当晚厨子自己闹了肚子,任府医查来查去也没发现中毒迹象,只道了句他命不好,天不亮厨子就跑路了。

现在他院里用的厨子是从宫里出来的御厨,做饭还行,不算特别难吃,他勉强能多吃两口。

但他不知道御厨为了给他做菜,没少崩溃掉泪,直言伺候这位世子爷比伺候皇帝还难。

杳杳却异常喜欢御厨做的饭,每次都能干完一大碗。

这会儿杳杳又开始对着面前的蟹粉酥流口水。

她压根不舍得眨眼,空气里的香味足矣勾走她的魂。

谢亦行本想连盘带蟹粉酥一同给她,突然想到小丫头半个时辰前刚啃了个圆圆的大肉包。

担心她吃太多闹肚子,故意捡了块最小的给她。

原以为杳杳会生气,毕竟她可是个爱吃鬼。

结果她得到一块只有掌心大小的蟹粉酥,竟还欣喜若狂。

见她并没着急地把蟹粉酥往嘴里塞,而是小心翼翼地把它放到帕子里包起来,只轻轻捏了边缘处的一点碎渣放在嘴里含着。

碎渣入口即化,杳杳意犹未尽地舔舔嘴角,忍住想再尝一口的心思,想要把这一小块蟹粉酥带回家给娘尝尝。

谢亦行注意到她强忍的表情,眉心微微一动。

她不喜欢蟹粉酥?

要是喜欢吃,她肯定忍不住。

谢亦行顿时有些生气,眼底冷意四起,声音如冰,冻结空气,“端下去,倒了。”

听到小世子的指令,锁心麻利地收走蟹粉酥,没好气地看了杳杳一眼。

顿时忘了自己刚得的警告。

没见识的家伙,也不知道从哪个贫民窟跑出来的?

败坏小世子食欲。

锁心自满地认为全府上下没有谁比她更了解小世子了。

她六岁就被送到小世子身边伺候,阿嬷说,她日后就是小世子身边最亲近的人。

杳杳这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,拿什么跟她比?

待她离开,谢亦行挑起半扇眉,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锁心的身影,微微抿唇。

再一再二不再三,她已经触了三次他的底线。

当晚,锁心得了小世子的指令,传过后院假山去梅园摘花时,突然鞋底一滑,整个人向后一仰,直接掉进已经结了一层薄冰的池里。

幸好被路过的嬷嬷所救,捡回一条病,却染了风寒,没个十天半个月是下不来床了。

杳杳得知锁心落水的消息时,还在回忆蟹粉酥的滋味。

殊不知为了给小世子做这盘蟹粉酥的御厨又在厨房偷偷哭了一场。

御厨边哭边想,什么时候才能契约到期离开这里,回家养老?

杳杳却抿着嘴巴,又香又甜的蟹粉酥,什么时候才能再尝到啊!

唉~杳杳为了不让自己沉浸在蟹粉酥的悲伤里,扬起圆润的下巴,凑到谢亦行身边,发现他正在练字,不忍心打扰,只冲他甜甜一笑,白嫩的小脸上梨涡浅显。

长而浓密的睫毛忽降忽升,水汪汪的大眼一眨一眨,荡得谢亦行一时忘了自己要写什么。

屋门外。

一身着藕粉袄裙,同杳杳差不多年岁的小姑娘有些不安地看向身边的老嬷嬷,缓缓开口:“表哥身边添了新的丫头?”

她的语调又绵又软,如同她的人,弱柳扶风,清纯动人。

老嬷嬷是韦氏身边伺候的老人,望向她指的方向,瞧见杳杳那张粉雕玉琢的小圆脸,一双老眼顿时眯成月牙,“表小姐是说杳杳姑娘吗?

她还算不得侯府的丫头,是世子爷的救命恩人。”

韦氏生怕外人利用杳杳给侯府找事,特意同下人串了说辞。

日后不管谁问起,就说杳杳救了走失的小世子,侯府为了报恩才收留她。

被老嬷嬷称作表小姐的小姑娘正是韦氏的亲侄女,也是小世子的亲表妹。

韦玉徽是韦家孙辈的嫡出姑娘,才六岁就出落水灵,气若幽兰,是顶顶的美人坯子。

也正是因为她生的好,性格又柔,韦家有意跟侯府亲上加亲,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她送来府里小住。

美名其曰是韦氏膝下单薄,权当多养个女儿。

实则是想让韦玉徽同小世子多接触,日后也好打着青梅竹马的旗号来说亲。

韦玉徽听到老嬷嬷的回答,白皙无暇的鹅蛋小脸竟透出淡淡粉红,如玫瑰花般娇嫩欲滴的双唇轻轻一抿,有些低落,“为何表哥不赶她走?”

她自觉听话懂事好脾气,就算世子表哥一直对她冷脸,她也毫无怨言。

因为侯府的下人说,世子表哥对谁都一个样,不冷不热,不喜亲近。

但阿娘说,只要她再主动一点,世子表哥冰冷的性格就会被她暖化。

只是这会儿,她亲眼瞧见世子表哥竟对一个外头来的小胖团子笑,心里实在不是滋味。

韦玉徽将手里的帕子当面团揉来揉去,那双流盼的美眸直勾勾落在杳杳身上。

此时的杳杳并没意识到不远处有人在看她,正手舞足蹈地向谢亦行分享自己养小白兔的经历。

杳杳努力睁大圆杏眼,肌光胜雪的脸蛋两侧凹进两个小小的梨涡,喋喋不休地重复,“杳杳的小白兔是爹爹送的,杳杳把小白兔养的可好了。”

谢亦行虽一声不吭,却默默将她喜欢白兔这点记在心里。

明日他就让管家去买。

杳杳压根不敢想自己很快就要拥有满满一院子的兔子,还差点把侯府闹得人仰马翻,不过这都是后话,姑且先不提。

没等杳杳自吹自擂完,西边的天已经红透了。

余晖似火烧,霞光簇锦。

杳杳刚说一半,突然听到身后的轻笑声。

立马转过半个身子,目光落在韦玉徽那张娇艳的鹅蛋脸上,见她桃腮带笑,清雅宜人,细腰搭着小步慢慢向他们走来。

杳杳注意到她那双剪水的双瞳藏着春波,眼神甜柔如丝,顿时勾起她对大姐姐想念,鼻尖突然一酸。

谢亦行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,原本无事的眼神忽地拉起戒备,如一记冷锋,毫不留情地砸在韦玉徽脸上,幽幽出声。


杳杳站在干枯的槐树下,掰着小手指环顾四周,见周围到处都是圆形拱窗和转角石砌,跟谢亦行院子里的格局一模一样。

她拉了个面相和善的姐姐在空中比划两下,在后院打扫的丫鬟见到圆胖胖的小团子,笑眯了眼,“您是要找堂少爷吗?”

“堂少爷?

是什么,能吃吗?

听着好像很甜。”

杳杳歪着脑袋不解地发问。

丫鬟点头,“听您刚才的描述,那院子的布局跟堂少爷屋里的很像,不然您去堂少爷屋里瞧一眼?”

“怎么走?”

“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南边走,走到尽头往右边拐,就到了。”

侯府堂少爷去年才上京,目前留在侯府上私塾,除了侯爷偶尔考究他的功课,一般不出现在后院。

毕竟侯府里有一位小活阎王,要是小世子看堂少爷不顺眼,侯爷在族里的面子就挂不住了。

杳杳按照她的指路方向小跑迈进,走了许久,才见到一间独立的院子。

瞧着外面的装饰,确实跟柿子哥哥住的院子差不多。

但又不完全一样。

柿子哥哥的院子外种的是桃树,现在光秃秃地可丑了。

但这院子外面却种了一支红梅。

杳杳刚要摇摇头离开,就被一道壮实的影子堵住回去的路。

一抬头,对上一张硬朗的脸。

少年像拎兔子一样把她腾空拽起,没好气道:“你是哪个院里的胖丫头?

跑我这里做什么?”

杳杳很讨厌别人称呼她胖丫头。

她还在长身体呢!多吃点怎么了?

于是杳杳握紧小拳头,用力往少年胸口一锤。

少年被她打得哼哧一声,把人丢在地上。

等他缓过劲,不屑地挑眉看向从地上爬起来,正在揉屁股的杳杳,怒意即起,“你这小胖丫头,怎么还打人?”

杳杳也铆足了劲冲他喊了一声,“谁让你说我胖!”

没想到换来两声大笑。

“你连腰都没了,还不胖呢?”

“就你这样的胖丫头给我当洗脚婢,我都嫌弃!”

又被羞辱,杳杳气得兔子踢。

这次却被少年躲了过去。

少年仗着自己个头高,直接上手捏杳杳的脸。

谢成风平时喜欢舞枪弄刀,力气比寻常孩子要大。

加上年幼,下手没个轻重,杳杳的白嫩的小脸被他一碰,瞬间红了。

谢成风故意加重力道,就想把杳杳弄哭。

结果杳杳疼得呲牙,伸直胳膊想把他推开。

他顿时更起劲,喊着“你有本事哭着求我啊!”

杳杳虽然爱哭鼻子,但那是在家对着爹娘示弱,对着哥姐撒娇才使的手段。

对付小人和恶人,她才不哭不妥协!

杳杳鼓起腮帮,模样活脱咀嚼时的白兔。

谢成风冷笑,“没想到你还是个犟骨头。”

杳杳听到他的形容霎时白了脸。

犟骨头,酱骨头?

他要把她做成酱骨头?

杳杳惊悚地看了谢成风一眼,见他身型偏壮,看起来很结实的样子,顿时害怕起来,拔腿就跑。

但她的一双小短腿哪比得上谢成风的长腿。

刚跑两步,就被轻而易举地捕获。

杳杳逃跑未遂,敏锐察觉到谢成风的下一步举动,提前出脚踹在他的膝盖上,趁他吃痛时,铆足了吃奶的劲向草丛里钻去。

杳杳这会儿也顾不得新衣服弄脏会不会挨骂,生怕爬得慢了,就会被吃掉。

杳杳一边吸鼻子,一边向前闷头爬。

鼻子、眼里进了尘灰,她也不敢揉,生怕停下来擦一下,就会被追上做成酱骨头。

杳杳根本不敢停下,手脚并用地向前爬。

实在累了,她就趴在地上喘两口气继续。

肚子咕噜噜地狂叫,饿得有些头晕。

她刚想抬手揉眼,但她的手臂变得又酸又痛,实在抬不起来。

杳杳委屈地抽了抽鼻子,突然想家了,想爹、想娘、想温柔的大姐姐和调皮的二哥哥了。

这次她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,像大雨一样倾盆而下,啪嗒啪嗒打湿地面。

杳杳大哭出声。

还没哭两声,她突然被一只细如竹节却白嫩如玉的手从草丛里拎出来。

杳杳压根没反应过来,就被人揣在怀里。

等她扬起头,对上一双深黑如墨的眸,眼泪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。

杳杳一边哭,一边用眼泪去蹭谢亦行的衣服。

跟在谢亦行身后的李嬷吓得魂都散了。

她在侯府近三十年,亲眼看着承明侯从奶娃娃长成意气风发的少年郎,娶妻生子,是府里的老人。

仗着承明侯奶妈的身份,她没少在府里作威作福。

有时候连韦氏都不放在眼里。

没想到看着软弱的韦氏竟生了妖孽儿子。

不仅性子阴晴不定,还格外记仇。

但凡被他盯上的人,十天之内必现血光之灾。

她就吃过这样的亏。

谢亦行三岁时,她着急玩牌,不小心把他锁在柴房。

隔了一日她再溜出府去玩牌,玩到一半房子突然塌了。

幸好她跑得快捡回一条命,事后她越想越不对劲,跟其他下人对了口供,才发现问题出在小世子身上。

从那以后,招惹小世子必遭祸事的话就在府里上下传开了。

人人都避他如蛇蝎。

这次要不是承明侯安排她去谢亦行的书房取他近日练的字帖,她才不会主动踏足他的住所。

说起承明侯,明明是小世子的爹,却跟甩手掌柜一样。

让他管教一下小世子,就百般推脱。

偶尔过问一句小世子的学业,还得小心翼翼。

就连韦氏都说,他这爹当得不像爹,像孙子。

自从李嬷知道小世子有洁癖的习惯后,每次来取字帖,都不敢靠他太近。

生怕惹他不痛快,他会让她更不痛快。

侯府下人干活的时间都绕着他必经的小道走,全府上下没一个人能治他。

就连在借口在别院养老的老夫人,都是为了躲他才去的。

所以她看见杳杳不仅能近距离接触小世子,还能用他的袖子擦自己的大鼻涕泡,顿时惊地合不拢下巴,用力揉搓自己的眼皮。

是她出现幻觉了吗?

她刚怎么看见小世子抬手给一个脏丫头擦泪?

天塌了。

谢亦行见杳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顿时黑脸。

他才跟她分开一个时辰,怎么就哭了?

谁干的?


落夜后,京城最繁华的街道挂满高灯,贯通的八街九巷到处是摊位,热闹非凡。

一个梳着冲天揪,穿着鹅黄夹袄的小胖丫头迈着小短腿着急地穿梭在拥挤的人群之中。

不知道被哪双布鞋绊了一下,她手里举着的糖葫芦直接飞了出去,刚好被路过的马车碾得粉碎,成了一地糖渣。

她心痛地回头看了一眼,等转过来时,她追的马车连影子都不见了。

杳杳酸了鼻子。

她没想到,只是多让娘亲买了一串糖葫芦,娘亲转身就把她丢了。

一定是娘亲嫌弃她太贪嘴了。

这下糖葫芦没了,娘亲也没了。

杳杳边跑边哭。

哭累后,她只能坐在京中里最大的酒楼前面的台阶上等娘亲回来接她。

她低头看向自己脚上的那双新鞋,生怕弄脏会被娘亲骂。

可是她等啊等,等到周围摊贩都收摊了,满街的花灯一盏盏熄灭,还是没等到有人来接她回家。

杳杳把头埋进臂弯,委屈地说自己以后再也不吃糖葫芦了,娘亲能不能不要生气了?

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,杳杳瞪大眼睛,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包子摊,下意识吞咽口水。

白花花的大包子,好香啊。

杳杳用小胖手在腰间挎着的勾花小包里掏了几下,只掏出两个铜板。

还是奶娘临出门前硬塞给她的。

杳杳握紧两枚铜板一路小跑到包子摊面前,垫着小脚想要多吸几口包子的香气。

卖包子的大叔从一开始就注意到杳杳这个奶娃娃了。

穿的干干净净的,但身边又没大人陪着。

看着不像是穷人家的孩子,身上那身鹅黄小袄一看就是用富贵料子做的。

杳杳出门前,娘亲特意给她换了过年才能穿的新衣服,虽然袖口和裤腿对现在的她来说有点宽胖,但杳杳还是很高兴,特意穿着新衣服在家里大摇大摆走了一圈。

嫡姐笑着拿出她为她钩织的绢花小包,二哥则在自己腰间摸了半天,找出一把跟她手掌差不多大的镶嵌着宝石的小匕首,千叮咛万嘱咐不要在街上拿出来耍弄,小心翼翼塞进她的小包里。

就连爹都大方地让她揪了两下胡子。

杳杳将两枚铜板送到摊主大叔面前,“杳杳想要一个包子。”

大叔笑笑,“小姑娘,我这里一个包子卖五文。”

杳杳低落地缩回手,“可是杳杳只有两个板板。”

大叔顿时黑了脸:“没钱还吃什么包子,走走走。”

他还以为这胖丫头至少能拿出点碎银子,结果就两枚铜板。

杳杳刚要转身离开,突然被一双柔软的纤手牵住掌心,“小妹妹,你想吃包子,姐姐的给你。”

说完,她的面前就出现一个热腾腾的肉包子。

杳杳惊喜地抬起头,对上一双澄澈的圆杏眼,欢喜地从她手里接过包子,甜甜一笑,“谢谢姐姐!”

女子见杳杳毫无防备,便把她领到对面街道的小巷口,紧张地环顾下四周,发现无人跟踪。

脸上的笑容愈发和蔼起来,语气温柔地问杳杳,“小妹妹,你家里人呢?”

杳杳被戳中心事,手里的半个肉包子顿时不香了,小声嘟囔,“杳杳贪吃,娘亲生杳杳的气,把杳杳扔了。”

女子听到她是被家里人丢弃的孩子后,眼睛顿时一亮,“小妹妹,姐姐可以帮你找家人。”

“真的吗?”

杳杳扬起圆润的下巴,“姐姐能帮我找到娘亲吗?”

女子点头,趁着杳杳还没反应过来,连忙把她抱起来塞进不远处的马车里。

刚被抱上马车,杳杳还没来得及东看西看,就被角落里一双冷意十足的瑞凤眼吸引注意力。

被安置在马车最里面的小少年身上披着一件绛紫色的外袍,墨发松散地垂在肩膀两侧。

那一双眉眼生的实在俊美,秋风吹起车帘,月光静悄悄泄进来,落在他的半张侧脸上,毫无任何表情。

杳杳大着胆子跟他打了个招呼,“你也是去找娘亲的吗?”

少年抬起半扇眸,却没开口的意思。

杳杳挠了挠头,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,于是换了个话题问他,“我叫杳杳,你叫什么?”

少年依然没有言语回应,睫毛却无意地颤了两下。

车帘外。

刚跟杳杳搭话的女子没好气地瞪了眼车夫,“你带回的那个小子不会是个哑巴吧?

哑巴不好卖还不值钱。”

车夫叹气,“那也没法,京里最近管的严,听说在查什么贪官,我蹲了一下午才捡到这一个落单的。”

女子想起她刚路过东杨街,听到有人在议论俞家被抄。

她不常在京中行动,也不知道什么俞家。

“但我看这臭小子穿的挺好,不会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吧?”

女子很担心他们惹上权贵。

“怎么可能。”

车夫否定,“要真是公子哥,身边能没个随从丫鬟跟着?

我捡到他的时候,他就一个人,站在一口井前一动不动,看着脑子也不太聪明。”

“行吧,反正今晚有意外收获。

我遇上的那小丫头长得又白又胖,卖进青楼至少能值二十两。”

“这么多!”

女子神清气爽地点头。

拐到岔路口,车夫忍不住打了个哈欠。

马儿一扬蹄,差点把车子撂倒。

车夫没好气地用鞭子抽了下老马的屁股,老马顿时老实起来,闷着头踩上一道崎岖的小路。

女子受惊清醒,也没顾得上去看路,连忙回头撩开车帘,见杳杳睡着了,悬着的心才降了一寸。

只是,当她的视线与角落里那道阴冷的眸光交汇时,不由得头皮一麻,连忙放下车帘,继续抱怨,“你捡的那小子盯得我心里发毛,等到禹城,先把他卖了。”

车夫点头,“好。”

兴许是追车那会儿哭的太累了,车上的小少年又不陪她说话,杳杳自言自语了一会儿,就垂下小脑袋沉沉地睡着了。

不知道过了多久,杳杳被一股强力推醒。

她用小胖手揉了揉睡眼,刚要伸懒腰,微张的嘴巴就被一双冰冷的小手捂住。

淡淡的茉莉香闯入鼻间,杳杳还没反应过来,低哑的童声蛮横地灌入她耳中。

“我们被拐了。”


小世子一发威,整个侯府都要抖三抖。

尤其是他突然看见小丫头手上的红痕,痕迹不浅,显然是被人掐出来的。

眼里顿时起了杀意。

但他在杳杳面前,没有立刻发火,而是掏出帕子替杳杳把手和脸擦干净后,让李嬷去小厨房取一盘龙须酥给杳杳压惊。

等龙须酥送到杳杳面前,杳杳刚把手伸出去,突然又缩回来。

“柿子哥哥,对不起。”

杳杳觉得自己不配吃龙须酥,乖乖低头认错。

谢亦行几不可微地敛眉,问:“为什么道歉?”

杳杳垂头:“因为我迷路了。”

“所以?”

“这里太大了。”

杳杳只是想为自己找个理由,没想到谢亦行真的把话听了进去。

当韦氏听说自家儿子花钱在外买了几间小院,每个院子里都种了不同时节的果树,顿时明白他是给谁买的。

生怕他的私房不够用,韦氏专门取了银两送去,生怕苦了俩孩子。

再回到当下。

谢亦行霸道地将龙须酥塞进她手里,“快吃,吃饱才有力气打人。”

一会儿功夫,他派出去的人就把真相带回来了。

当他得知把杳杳弄哭的不是下人,而是自己堂兄时,骨节捏得嘎嘎响。

已知晓实情的下人忍不住替堂少爷捏了把汗。

堂少爷真倒霉,欺负谁不好,欺负了世子爷的心头好。

挨打也活该。

杳杳也没想到谢亦行说要带她打架,竟是真的。

早知道她就不往玉盘里留两块龙须酥了,就该全吃掉。

午后时光悠悠,韦氏正半倚榻上听丫鬟念话本,刚到精彩处,就被一阵脚步声打断。

“夫人,不好了,世子带着杳杳姑娘去西苑找堂少爷打架了。”

韦氏立马坐起,两眼冒光,“打架?

我儿输了还是赢了?”

前来报信的下人有些猝不及防,顿了顿才道:“世子爷赢了,但堂少爷他......”这会儿任谁去看一眼堂少爷,都会道一声惨。

小世子明面上说是打架,谁成想他竟把人往死里打。

这事传到承明侯耳中,承明侯连门也不出了,立马赶到西苑。

他了解他儿,并非争强好斗之辈,能把他逼到出手,多半是他这侄儿触了行儿的逆鳞。

结果他刚到,就看见他儿一脚踩在侄儿的右手上,惨叫声连天。

谢亦行面无表情,阴声冷斥,“你刚用这只手碰的她?”

见儿子发怒,承明侯莫名向后缩了一步。

眼尖的下人见到他杵在院门口,像是得救一样大喊一声,“侯爷!”

承明侯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局促感,缓慢向前挪了两步。

直到韦氏领着两个嬷嬷出现,承明侯立马侧到自家夫人身后,小声嘀咕了句:“这事怎么处理?”

他是一家之主,但他在这家里最降不住的就是自己儿子。

自打记事起,他就颇有主意,谁都当不了他的主。

更别提他这个老爹做主管教儿子,不反被管教就是好的。

他一代枭雄,上阵杀敌都没怕过,却在自己儿子身上栽了跟头。

承明侯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,决定这几日关紧门窗睡觉。

相较下,韦氏倒显得轻车熟路。

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,不管谢亦行是何种性格,她都能包容。

她看向微缩在身后的丈夫,目光镇定,“孩子间的胡闹算不得数,再说你那侄儿就没错吗?”

来的路上,她就听说了,谢成风可是把杳杳的手臂都掐红了,也不怪行儿发这么大火。

承明侯缄默不语,谢成风毕竟是宗族送来的人,要是真被打出个好歹,他跟宗族那边不好交代。

这次不用谢亦行出手,韦氏就把他训了一顿。

“别以为你谢家安的什么心思我不知道?

我的行儿好好的,又不是病了残了死了,他们这么着急送个孩子过来不就是等着过继给你图我们侯府家产吗?”

“先前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心想他要是老实本分,日后与行儿能和睦相处我就谢天谢地,但他今天动了行儿身边的人,还是行儿目前最在乎的人。”

韦氏一向护短。

再加上她也是真心喜欢杳杳,小丫头圆滚滚地瞧着就讨喜。

承明侯被训得大气不敢喘,平日他倒是敢与韦氏争辩两声,但今天他确实理亏,低声应道:“我这就把他送到庄上养伤。”

承明侯想着,只要不让他再跟行儿见面,这事早晚过去。

但没想到韦氏态度坚决,“不能送到庄上,送回你们谢氏老家去。”

要是她今天做出退让,不止行儿那边会对她这个当娘的失望,也会让宗族的人得寸进尺。

承明侯有些作难,本想跟韦氏再讨价还价两句,还没出声,就听到身后幽幽传来一声“爹”,他浑身的汗毛都被吓直了。

“行,行儿。”

承明侯转过半扇身子,笑容僵在脸上,“你累了吧?

要不先歇歇?”

“我不累。”

谢亦行面色如常,走到下人端着的净水盆前,将自己的每一根手指都用水仔细揉搓。

等他处理好自己的私事,后厨的下人急匆匆端着一盘山楂条来了,“世子爷,这是您要的。”

谢亦行挑剔地看了眼玉盘上摆放整齐的山楂条,语气一下子冷下,“糖撒多了。”

下人顿时生出一头汗,“小的这就去换一盘。”

“要快。”

下人麻溜地离开。

承明侯小心跟他搭话,“行儿你何时爱吃山楂条了?”

他养儿这么多年,还是头次遇到他主动要东西,误以为他感兴趣。

结果谢亦行淡淡来了一句:“杳杳吃多了,山楂助消食。”

承明侯长舒一口气。

他说呢,怎么他儿突然就爱吃酸了。

承明侯抬眸看向不远处石墩上坐着的胖娃娃,杳杳这会儿正抱着自己的小肚子皱眉。

听到地上少年的一声呜呼,杳杳眉心拧的更紧,小嘴一撅,“让你嘲笑杳杳是胖丫头,柿子哥哥会替杳杳出头!”

刚靠近的谢亦行忽地冷眸,看向杳杳,“他笑你胖?”

杳杳把头点成小鸡叨米,“是,她说杳杳胖,还说杳杳这样的丫头,给他当洗脚婢都不要。”

杳杳说完,院内突然陷入死寂。

见识过小世子生气的下人恨不得当场遁地离开,省得被连坐。

尤其是被安插在西苑伺候谢成风的婆子丫鬟,更是胆战心惊。

她们看着趴在地上不停呜咽的谢成风,恨不得人人上前踹一脚。

好好在房间读书不好吗?

非要出去欺负人。

这下好了,踹到硬钉子了,还要连累他们一起受罚。

眼看没人替他说话,谢成风试图装晕逃避责任。

下一秒,一盆凉水落在他身上。

谢成风刚睁开眼就对上一双森冷无情的黑眸。


家丁激动地搓了搓手,正想去夫人屋里报喜领赏。

一斜眸,竟捉到世子爷迅速从袖口抽出帕子,将含在嘴里的小块包子皮完整吐了出来。

家丁大为失望,只得叹气,提着空篮子离开。

也对,世子的洁癖可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,打小就难伺候。

听说他晨洗时用的帕子都得一日一更换,使用过的碗具至少要洗三遍,还必须用滚烫的热水,入夜所枕床榻更是一时辰一打扫,生怕落了灰尘在上面。

侯爷和夫人曾为替小世子治病,专门进宫请了太医。

奈何太医也对小世子的洁癖束手无策。

就连太医都治不好的病,一个外面来的小丫头能有什么良方。

杳杳眼巴巴等着谢亦行啃下包子,立马捧起自己的肉包子大吃特吃。

等谢亦行处理完只咬了一小口的包子,正用干净帕子净手时,再一低头,小丫头竟吃得满脸流油。

杳杳却心满意足。

她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肉包子,皮薄肉鲜,咬一口满嘴爆汁。

要是爹娘兄姐也能吃到就好了。

杳杳扑眨着眼睛,将酸涩的眼泪往回憋。

目光却落在包子皮里的肉馅上,瞧见肉馅里加了胡萝卜碎,顿时想到了自己养在后院的小兔子,心里更不是滋味了。

谢亦行垂眸向下,注意到她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,像是蝴蝶煽翅。

见她半晌都没动静,这才反应过来她不对劲。

此时杵在一旁等着伺候的丫鬟锁心注意到世子拧紧眉心,顿时把心提到嗓子眼。

全府上下都知道世子最讨厌埋汰的人。

这外头来的野丫头当着世子的面吃没吃相,弄得浑身是油,世子定然厌弃。

但这野丫头是侯夫人要留下的,还说她以后就安排在世子房里,陪世子读书。

就凭一个毫无背景只会吃喝的野丫头,能帮到世子什么?

锁心刚要端洗手水上前,突然被一记冷光瞪得无法动弹。

“下去。”

小世子板着脸,看起来跟平常无异,却让锁心莫名背脊一紧。

心虚的感觉像是被蚂蚁啃噬脚趾,她立马低着头端着水盆离开。

杳杳瞧见锁心蜷着肩膀迅速小跑离开,被迫转移注意力,口齿不清地嘟囔一句:“杳杳长得很丑吗?

怎么那个姐姐不跟杳杳说话?”

听到杳杳开口,谢亦行渐缓神色,眼底寒光顷刻消失不见,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,“你不丑。”

“真的吗?”

杳杳惊喜抬头。

见她扬起自己圆润的下巴,谢亦行不动声色地屈起手指,紧抠着掌心捏紧的帕子,低声“嗯”了一句。

杳杳欢喜地拍响手掌,软软喊了一句“柿子哥哥你真好”,说罢就要用捏过包子的手给他一个拥抱。

眼看油巴掌就要落在自己身上,谢亦行几不可微地皱了皱眉,眯眼道:“但有点胖。”

杳杳立马不高兴了,把手收回,掐着自己的小胖腰,鼓着腮帮子同他置气,“娘说杳杳还在长身体,必须要顿顿吃饱!

等到杳杳长大了,自然就瘦了。”

谢亦行直勾勾地盯着杳杳的眼,忽地笑了,“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?”

杳杳瞪大眼睛,有些犯难地用手搓搓下巴,认真思考起来,“可能要一年,也可能两年,最多三年......”在杳杳的认知里,一年,两年,几乎是一眨眼就过去了。

因为跟爹娘,兄姐在一起,她永远是被宠着的那一个。

爹会抱着她举高高,娘会给她做好吃的,大姐姐会给她绣漂亮衣服,二哥哥会给她买玩具。

但现在,娘不要她了。

她找不到家,也见不到爹、大姐姐和二哥哥。

杳杳扁着嘴巴,用力吸吸鼻子,仿佛刚才吃的不是她最心爱的包子,而是还没长熟的酸枣。

谢亦行注意到她变脸,还以为她是因为自己那句“有点胖”难过,含笑星目骤然一沉。

小丫头虽然胖了点,但肤白细嫩,五官精致,像是他窗台上摆的胖陶瓷娃娃,让他忍不住想要上手。

他先捏紧手中帕子,动作轻柔地在小丫头嘴角两边沾了两下,擦掉她嘴边的包子屑。

没想到杳杳眼眶更红了,哑声嘟囔,“以前都是我娘给我擦嘴。”

谢亦行这才反应过来小丫头是想家了,心里蓦然一恸。

她就算找回家人,保不齐会再次被扔。

万一别人把她捡走怎么办?

小世子立马生出危机感,紧紧地抓住杳杳的胖手腕,淡漠的眸里泛起涟漪,“以后,我当你的家人,如何?”

“可是我已经有爹,有娘,有大姐姐二哥哥了。”

杳杳歪着脑袋眨了眨眼。

听到她的回答,谢亦行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往上一勾,唇边浅浅显出梨涡印记,“家人也分很多种。”

杳杳虽然听不懂,却像模像样地类比例子,“元阳哥哥之前说,等杳杳长大了,就让杳杳当他的新娘子,他算杳杳的家人吗?”

谢亦行脸上的笑像风一样消失,“他是谁?”

杳杳毫无遮掩,“是我们搬家前的邻居哥哥。”

只是邻居。

谢亦行突然不爽。

他看上的小丫头怎么能被不明不白的人拐走。

他笃定地摇头,眼底冷意翩飞,“他不算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杳杳追问。

谢亦行垂眼,不由自主动了动指节,故意加重语气,“他只是想吃掉你。”

“吃掉杳杳?”

小丫头被吓得双瞳骤然放大,震惊地张大嘴巴。

谢亦行见刚才的话起了威慑力,得意地咬了咬贝齿。

杳杳想不通,经常给她带雪花酥、牛轧糖和糖葫芦的元阳哥哥怎么会吃掉她?

对上小丫头不解的眼神,谢亦行一不做二不休,“他是狼人,专吃小孩。”

杳杳这下真被吓到了,想也不想就扑进谢亦行怀里,圆乎乎的小脑袋在他胸口蹭来蹭去,带着哭腔嘟囔道:“杳杳不要被吃掉!”

见她这么轻易就信了自己的话,谢亦行心口止不住地起伏了一下,接着一股甜丝丝的感觉后知后觉地在心田滋生出来,下意识捏紧手指,搭在杳杳肩头,轻轻拍了两下,“我在,你别怕。”

他说话一贯言简意赅。

今日也算破了例,竟同杳杳一个小丫头有来有回说了这么多句。

意识到自己变化的谢亦行睫毛微微一颤,眸光忽明忽暗,却又在转瞬之间俶尔醒悟,他的病还有救?


“你好歹是侯府夫人,少钻研些歪门邪道。”

承明侯捏了捏眉心,实在没力气听她胡说八道。

但韦氏一扫脸上病态,整个人喜气盈盈,精神头十足,“侯爷要不信我,等你睡醒以后去一趟咱儿的葳蕤院就知道了。”

承明侯怀疑她走火入魔了。

这些年她为了帮谢亦行求回一魂一魄,每月请高僧下山做法不说,还散了家里大部分财去施粥建济善堂,幸好她做的这些确实是利国利民的好事,他也没打算拦。

但她要是为了救儿不惜搭上侯府前程,他是万万不允的。

就算谢亦行一辈子不开窍,他也不能拿侯府的百年名声去赌。

韦氏见他固执己见,也没过多废话,自己欢欢喜喜地回屋,命人去她私库里拿几匹鲜亮的布出来,打算亲自给杳杳做两身衣服。

生了谢亦行以后,韦氏一直想再生个女儿。

可惜她身子不好,当时还留了病根,侯爷就不许她再冒险生产。

自家没丫头,她就馋别人家丫头。

原想着跟她儿定了娃娃亲的俞家上京后,她就能把自己的小儿媳接进府里宠着,结果又被诬陷贪污。

虽然侯爷从不同她说政务上的事,但她也能猜得出来,这次俞家贪污跟那位脱不了关系。

只是那位,他们承明侯府也惹不起,只能私下偷偷留下俞家一支血脉。

算着时间,离过年也不远了。

要是年后问斩的话,左右不过两月时间,侯爷能找到证据吗?

杳杳吃饱后就犯困。

等谢亦行慢吞吞收拾好后,发现杳杳倚着桂花树睡得鼻涕泡都出来了。

附近负责看守的丫鬟见他出现,立马打起十二分精神,本想小声喊一声“世子爷”,结果话到嘴边就跟针扎了一样出不了声。

世子爷平时最烦被人打扰。

要是哪点惹了他不快,脸黑的让人心里发毛。

就是这样一位不通人情的权贵子,这会儿竟当着她们的面抱起一个外面捡回的小丫头。

见世子抱的有些吃力,其中一位胆大的丫鬟想要上前帮忙。

却被世子用眼神斥回。

谢亦行一向无视她们的存在,虽然他身为世子身份尊贵,这院里理应有更多的人伺候,但他不喜欢热闹,更不喜欢被人无端打扰,只要有人在他面前多表现一分,他立马就把人赶出葳蕤院,更别提对他们有好脸色了。

这些年能在他身边伺候最久的就属锁心了。

锁心是侯府家生子,才三岁就被安排住进葳蕤院陪世子玩。

但谢亦行不喜欢跟她玩,也不喜欢跟她说话。

她每次主动去找谢亦行搭话,总是被他用眼神训斥,又或是被他直接冷落。

幸好她这四年待下来,也习惯了谢亦行的冷淡。

她的娘亲告诉她,只要她一直留在世子身边,等到世子娶妻以后,就能抬她做姨娘。

她只要当上侯府的姨娘,她们母女就算熬出头了。

直到刚刚,她见到谢亦行那么温柔地抱起杳杳,不但不嫌弃那丫头身上脏兮兮的,主动与她亲近不说。

竟还愿意为她开口说话。

“你去给杳杳买衣服。”

“还有包子,鸡腿,肉串。”

谢亦行仔细在心里盘算杳杳住在这里还需要添些什么东西。

娘说,他不能强行留下杳杳,必须要让杳杳心甘情愿地留下。

可是,杳杳是他捡回来的啊。

他捡回来的人自己藏着有什么错呢?

不过要对杳杳好这一点,他倒是听进去了。

只要他一接触到杳杳,原本毫无波澜的心情就会泛起一点点澜漪。

这是他七年里仅有的变化。

谢亦行悄悄捏了杳杳肉嘟嘟的小脸,更加坚定他不许任何人把她从自己身边抢走的心思。

承明侯连忙两天后,才想起来要去葳蕤院看看儿子和儿子捡回家的小丫头。

韦氏已经把杳杳的事情跟他说了,他也派人挨家挨户地去问了一遍,并没打探出谁家有丢孩子。

杳杳十有八九是弃儿。

既然是弃儿,留下倒也无妨。

只是身份嘛,有些尴尬。

见谢亦行在意的很,刚好韦氏也喜欢杳杳这个胖乎乎的小丫头,就想认作义女,但承明侯摇头,“她身份来历不明,万一沾了点不干净的家事,我们侯府哪能承担的起,不如就留在行儿身边当个丫鬟。”

韦氏点了点头。

倒也不是不行。

先当丫鬟,等到她儿长大,要是两人情投意合,成个婚也未尝不可。

得知韦氏心里的想法,韦氏身边的丫鬟有些吃惊,“夫人,世子好歹是侯爷唯一的儿子,以后就算娶公主也娶得了,怎能随便娶一个丫鬟。”

韦氏却皱起眉,“就行儿的性格,公主能受得了?

如果他这病实在治不好,不如找个愿意包容他的,也好过把别人家的好女儿拉入火坑。”

虽然杳杳年纪还小,但韦氏能够看出,她是一点都不怕自己儿子。

这点就很难得。

去年行儿的表妹来家里小住,她那侄女一见到行儿就被吓哭了。

行儿也讨厌她的矫情,愣是躲在房里三天不肯见人。

最后她实在调和不了,只能把侄女送走。

幸好杳杳出现了,不然她真觉得自己这苦命的儿子要单一辈子了。

杳杳一觉睡醒以后,肚子又叫了起来。

谢亦行这会儿正在练字,听到她甩着自己两条小短腿,拍着肚皮嘟囔想吃肉包子,立马让人给她拿了一筐肉包子上来。

杳杳的小手抓一个肉包子都费劲,还非要拿两个。

当她抱着两个肉包子出现在他身边时,谢亦行下意识地皱了下眉,隐约有种不妙的预感,“柿子哥哥吃,吃肉包子。”

谢亦行屏息摇头。

可杳杳压根不在乎他到底想不想吃,看似短胖的小腿实则利索地很,迅速爬上他身后的椅子,没等他开口,一个热腾腾的包子直接怼到他脸上。

杳杳铆足了劲往他嘴里送,谢亦行只能深呼吸一口气,接过她热情送来的包子,艰难地咬了一口。

负责来送包子的家丁看得目瞪口呆。

世子爷不是有洁癖吗?

小丫头捏过的包子他竟也吃?

这是治好了?


城北。

承明侯负责将俞府抄家收尾工作做完后,将府内一百一十号人全部清点完毕押入大牢。

中途抓到两个想要趁乱屠人的侍卫,及时阻止后也将其收押。

把缴获的财物派人送进宫后,他又亲自去了趟监狱打点,叮嘱监狱长务必要仔细盯着,陛下要求全部留下活口。

忙完所有,已到三更。

当他拖着疲倦的身体回家,才发现自己府内也乱作一团,家里唯一的世子爷丢了,侯夫人急火攻心晕了过去,家里唯一的主事人还不在,顿时人心惶惶。

得知管家已经带着人在城里找了三波,承明侯立马没了睡意。

这个儿子是他唯一的独苗。

妻子当初为了生他伤了身体,恐难再孕。

他跟妻子就将他捧在掌心宠着。

结果孩子百岁时,来了个瞎眼道士,谴责他儿是怪物,前世因为作恶多端被佛祖收了一魂一魄才得以转世。

少了这一魂一魄,他儿从小性格冷淡,与任何人都不甚亲近,包括他和妻子。

因为担心他这样的性格在没完全长大成人之前会受外界影响,于是他跟妻子商量,把他囚在府里,禁止他外出。

没想到他会偷偷跑出去。

“侯爷饶命,奴婢也没想到就打个盹的功夫,世子爷就钻狗洞跑了。”

谢亦行的奶娘跪在地上把头都磕红了,也没换来侯爷半点好脸。

“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,尽快把人找回来。”

承明侯转身进了妻子的房间,见妻子正趴在枕头上擦泪,他连忙上前安慰,“我已派府衙的人去查,近来城中多拐子,他们虽拐幼儿却不伤及性命。”

韦氏连连啜泣,“咱们的行儿从小没离开过侯府,怎知外面险恶。

如果他被拐,仅剩的六魂又被吓跑一魂可怎么办?

行儿是世子,又是侯府唯一的独苗,他可不能变成傻子!”

承明侯有些揪心,叹了口气,“不止行儿不见了,就连俞兄家的薇姐儿也不见了。”

听到丈夫提起被抄家的俞家,韦氏立马止住哭泣,压低声音,“侯爷没寻到人?”

承明侯点头,“我刚清点完财物,算着时间差不多了,就派谢云去接,结果谢云把那一条街都找遍了,都没找到穿着鹅黄小袄梳着两个冲天揪的小姑娘。”

韦氏用手咬着帕子,“这可如何是好?

薇姐儿可是俞大人家最疼爱的幼女,又是我们行儿的未婚妻......嘘。”

承明侯立马捂上自己妻子的嘴,“小心隔墙有耳,薇姐儿的事,我放在心上,定会给俞兄一家交代。”

“至于未婚妻,以后再说吧,先找到人要紧。”

天刚亮时霜气最重。

层层云雾拨开,露出柔和的光。

承明侯府的下人提灯找了整夜,仍没任何进展。

反倒是街边卖早点的小贩,开始我一句你一句没头没尾地聊了起来。

“听说了吗?

俞家昨晚被抄了,全家下狱,就等着年后问斩呢。”

“城北的俞家?

他们不是功勋世家吗?

俞大将军和俞二公子战功赫赫,一月前才携全家入京领赏,怎么转头就被抄了。”

“听说是谎报军情,借机贪污军饷,陛下生了好大的气呢。”

“贪污军饷,应该不会吧,我记得俞夫人前些时日还带着大女儿在村口施粥救济难民呢,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?”

“知人知面不知心,你怎知那不是做戏?”

此时的城门外,想要进城赶集的农户已经拉着各家的板车排好队,就等着城门打开。

杳杳被谢亦行晃醒以后,正打算继续翻个身睡过去,就被他挠了咯吱窝。

杳杳眨着泪珠子笑清醒。

顿时气恼。

“你无赖!”

谢亦行无视她的怒火。

一双黑眸直勾勾盯着杳杳凌乱的头发。

一晚上功夫,竟变得比鸟窝还潦草。

他不顾杳杳的叫嚣,直接上手拆解杳杳的辫子。

小胖丫头本想推开他,奈何他的力气比她大多了。

没等她抵抗成功,谢亦行已经利索地把她的冲天辫改成两个整齐的小丸子。

昨天被她挂在头上的玉铃铛这会儿挂在两颗圆圆的小丸子上面。

杳杳对着屋里的铜镜转了两圈,很满意自己的新发型。

谢亦行端来水盆,正要洗手,突然就被小丫头拦腰抱住。

扬起那张圆乎乎的小脸,眼睛眯成月牙,奶声奶气地说了一句:“谢谢。”

谢亦行生硬地扯了扯嘴角,发现自己还是笑不出来。

看来昨晚只是意外。

等谢亦行牵着杳杳的手混入进城的队伍,正顺着人流向前,正好撞上准备出城寻找的管家。

管家惊喜地从马背上跳下来,见他完好无损,才敢松一口气。

不过虽然把人找回了,但侯府的家丁却没一个敢上前关怀。

就连管家也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两句,立马派人牵来马车,放上脚踏,在自己手臂上垫了块绵绸,才敢凑近马车。

世子爷有洁癖这件事全府皆知。

再加上他脾气古怪,除了管家,谁都不敢轻易碰他。

这次,谢亦行无视了管家的动作。

当着众人的面牢牢牵着杳杳的手。

没等管家询问杳杳的身份,谢亦行已经将人抱起,费力塞进车里。

中途管家想要帮忙,却被他用一记眼神制止。

他捡回的宝贝,只能他来碰。

等到二人都钻进马车里,管家才敢掏出帕子擦去额头的冷汗,立马驾车回府。

韦氏听说人找回来了,立马下床,披了个绒袍就在前厅等着。

她望眼欲穿,结果人刚回府,就回自己院子了,连面都没见到。

韦氏叹息,“行儿总这般不同我和侯爷亲近。”

丫鬟在一旁劝慰:“夫人,世子对您和侯爷还是有心的。”

“都怪他缺了一魂一魄。”

侯夫人喃喃一声,突然想到:“我记得当初那道士说,行儿缺少的魂魄可以用至阴至煞的命格填补,但我和侯爷找了这么多年,也没寻到半个至阴至煞的人。”

“原本指望俞家那孩子嫁过来,试着暖暖行儿的心,现在又摊上......唉,不提了。”

韦氏嘴上说着已经习惯,还是忍不住去了趟谢亦行住的葳蕤院。

她刚走进后花园,就听到聚在假山附近的下人讨论,“世子刚是不是笑了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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